识九年以来,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,印象中的来福总是如猫一般警戒的人,有时候困极了,他的眼睛也会如阿福那般闪出绿油油的暗光,有几次她很想看来福变“戏法”,就会趁他疲累之时故意恶作剧去吓他,来福却总是前一瞬还在瞌睡,后一瞬又变成那个仪态周正的好少年模样,从来没有让她看到他的颓态。那时候还没心没肺的她好生羡慕来福这种猫一般的睡眠,可是如今想来只觉得心酸,他这些年怕是从来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吧?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,恐怕她此生都看不到他的脆弱和恐惧。
我们,都是被上天抛弃了的孩子。
上天会给你许多也许你不是那么想要的东西,却偏偏要拿走你最心爱的东西。
这便是代价,谁都逃不掉。
安齐默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,伸出手一根根的数着来福的睫毛。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猫眼儿,圆圆的如杏核般,看起来很是精灵,但总是难掩一股猫般的慵懒媚态,而一闭上,那双眼睛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却如两个小扇子一般,黑翘翘的垂着。还有这通身的皮肤,像爹曾经收过的一套定窑白瓷,白润细腻微微泛出桃花粉,若他是个女人,不知道该多么妖孽?
思及此,她忽然静默了,来福的母亲——巫仙不就是这样一个命途多舛的可怜女人吗?
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,年幼时,来福的话她此刻终于懂得了,自古红颜多薄命,那来福呢?他是否也是这样?
他身上有太多不可说的秘密,曾经她天真的以为,她不问,是因为那些她不必知道,可是,当她越了解来福,她才发现越看不透他,而那些曾经吸引她的神秘,现在在她眼里却生出了狰狞的触角,就像那日,看见获封寿王的他那一瞬间,她心里的信任打开了一条裂缝。
王爷昔日对她的规劝一语成谶。
真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般信任于他。
可是,我真的能吗?我又能信任他到什么时候?
安齐双手伸出,将沉睡的来福紧搂在了怀里。
在安齐怀中,本来还在沉睡的来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,他悄悄睁了一下眼睛,又悄悄闭上了,嘴角微不可查的咧出一个淡淡的笑容,就这样任由安齐使劲抱着他。
偶尔生个病,好像也不赖。
至于早朝嘛,反正他一介闲散王爷,太过醉心朝政反而会令他那多疑的父亲担心,还不如像现在这样,借由生病赖在安齐身边,或者说,要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赖在安齐身边,那该多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