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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京城的习俗看,婴儿降世的时刻并不理想。因此婴儿降生后不久,便由华严寺赐法号妙常,度作名义上的门徒,虽然仍然留在母亲身边,却并没有俗家名字。
智能不全的皇帝为甥女的降生和“出家”颁下许多赐号和封赏。于是乳母日日怀抱着的便不再只是普通的婴儿,而是一位年幼的郡主、法师、真人、大士。
只有她暗自心惊,知晓这是一个她未能用砒霜杀死的孩子,一个小小的人质,一项她自甘堕落的证据。
婴儿十分健康,可她的心境仍然在负疚和憎恨中翻滚,有时头脑都为此变得虚弱而恍惚。她数次向卫渊要求剃发出家,甚至以死相胁,他只是坚持不许。
她失望至极,在卫渊面前也不再矫饰。他的探访总是惹恼她,于是如今连他也极少露面了。
两人形同离异,卫渊并没有依照幕僚的建议更娶于五姓之家。他大半时间忙于政事,偶尔会来看一看他们的孩子,想起她时会徒劳地供给她一些让女子快乐的事物,并换来她的忽视或讥讽。
她听见廊下有人低声交谈,随后有人步入室内。她拥紧罗衾假作沉睡。
来人将手掌覆在她额头上,她本能地张开眼睛。
“你今日可好?”
她不说话,只是冷冷地盯着他。他想必今日很清闲,所以决定不妨再在她这里受一次冷遇。
见她只是不答复,他又问她:“你连阿虎也不要了?”
她心里一紧,坐起身来。“他又不是你的孩子。”
她愿意开口同他讲话便很难得。他在她的呼吸里嗅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酒气,她想必又在彻夜饮酒。
“阿虎生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叫我父亲。”他提醒她。
她脸颊发热。他当然知道那是她教的。
她的长发散乱地交缠在背后,蓬蓬如乱麻。如今她过得浑浑噩噩,已没有心思修饰容貌。镜台久未启用,落着一层细细的尘土。
他见她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,颇有些心惊,迟疑了半刻,取过梳篦来给她梳理头发。
她背过身去,显然有些难堪,却并没有反对。她由着他梳理了一会,又觉得十分不妥,就推开他请仆人布置沐浴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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