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,白帝乘革辂出巡,四十人执驾,六騧马牵引,驶向边陲。天符卫抱剑坐在车舆里,望向车外。兵祸初息,一片荒凉。白雪如浓厚的乳浆,覆盖大地。陨霜杀菽,许多人冻毙于野,无人瘗埋。再往前,百里不见人烟。
自出宫后,姬挚便寡言少语,眉关紧锁。每至一处,他皆会下辂,仔细询问当地户数、牲口、禾稼。雪厚数尺,断绝路途。风甚强劲,地冰如镜,常人难行,一倒下便再起不来,甚而有站班的皂隶被直截儿冻成了冰雕。雪暴之后,房梁垮塌,偶有些鸟兽在屋旁盘桓,寻可吃的死人肉。
车辂向前,他们在雪原上望见一位着羔皮的披发老人,放牧着一头瘦羊,皱纹里藏满霜花。他的族人皆死,牧群也仅剩这一头羊。他颤颤地道:“唉,都死了……旁人都死了哇!过不得几日,咱们也当自此地绝迹了……”
姬挚不忍,扭头对侍卫道:“带着老人家去个暖处罢,给他备好食水。”然而此时突而狂风大作,天地间雪尘飞扬。侍卫们慌忙阻他身前,护住他头脸。
待暴风渐息,姬挚勉强睁眼,却见那老者定定地站着,被大雪裹覆,冻作了冰雕。伸手一碰,其胳臂竟掉了下来,碎得四分五裂。
愈近溟海,风雪便更盛,因雪害之故,临海已渺无人迹。海面上仅漂着几艘针弓网船,零星可怜。来到海畔,他们望见大片海面冰封冻结,许多小迥船搁了浅,椰枝屋里有许多或冻毙、或饿死的艇户。
姬挚走到一艘船前,忽而浑身陡然一栗。他望见一位戴箬笠、着斜襟衫的小女娃倒在杉板上,身躯瘦脱了形,已然亡故多时。掰开她紧攥的拳,一枚篆着白帝像的银币赫然眼前。
少年天子颤抖着将那银币拾起,久久不语。
回蓬莱仙宫后,姬挚刻不容缓,当即召集如意卫、农官和天文官前来,齐聚一堂,共商如何解决冻害一事。
如意卫乃卜筮世家,早同天文官有所往来,议过此事,此时商谈少顷,便蹙眉对白帝道:“陛下,眼下前景并不好。蓬莱真在愈来愈冻,眼下尚有出海之机,可往后怕是溟海也要被冻上了。风雹自四野而来,现下仅是边陲,但恐怕会渐而侵蚀仙山,此地将成一片冻土。”
姬挚眉关紧锁,沉默不语,指间搓动着一枚银币。这时一位着雁绣缎衣的天文官跪拜道:“陛下,容下臣进一言。郑某近日占天地之象得临卦,征鸟厉疾,晷长一丈三尺五寸,不曾变过,此乃极异之状,寒气鼎盛,指不
定仙山会就此变作雪窖冰天,蓬莱已至危急存亡之时!”
“郑监,你这是欺君罔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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