振玉隔着茂密蓬松的头发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暖,他觉得茂广林是一团火,如今已到了只剩余温的时候。
茂广林睁开眼,他的眼皮松垮两鬓灰白,眼睛里映着烛火,又看见了梁长宁,才喊:“殿下、六殿下……王爷!”
“是我,老师,是我,学生一直在这里。”梁长宁俯身靠近了他,好让他能看得清自己。
茂广林的眼睛其实已经很不好了,他看人都是模糊的一团灰色影子,他觉得眼睛里有蚊子在飞,面前常常是密密麻麻一坨。它们黏糊地贴在眼睛上,抠也抠不掉。他从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,可是梁长宁心细,知道他看不见,就会凑得近。
茂广林对梁长宁没什么好交代的,他看着梁长宁长大,梁长宁称一声亚夫连先帝也没有二话。他和梁长宁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,他不必说,因为梁长宁也心有此意。
他仰头望着床帏,又呢喃道:“安之……我的安之呢?”
众人都让开空处来,闵疏才跪到床前去。身子单薄,肩膀消瘦,露出来的一截下巴边缘清晰。
茂广林想扬起个笑,他知道安之心软,怕他哭。但还没说话,闵疏就眨眼,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啪嗒一声落下来,不要钱地往下淌。
“别哭,好孩子,别哭……老师这辈子够了,安之啊,”茂广林抬手,颤巍巍给闵疏擦眼泪,他的手太枯瘦,指腹全是粗糙的茧子。
“老师……不能再多待会儿吗?我……我文章还写不好,院子里的梧桐树落叶子了,我……”闵疏难以继续,他觉得自己喉咙里有刀子,涩得发痛。
“很好了……老师读了安之的文章,策论写得好,弟子不必不如师,”茂广林的手擦干他下巴的眼泪,气息微弱:“安之瘦了,我听闻你考了功名,老师也算后继有人……”
闵疏用力擦干眼泪,勉强露出个笑来,却比哭还难看。
茂广林偏头看着梁长宁,喊:“我把安之交给你……殿下要……要好好待他,安之心软……是大弊病!要改!全一人者德之轻,拯天下者功之重,莫要因小失大!我区区一人不足以。”
“我看着他呢。”梁长宁说:“老师放心,从今往后我管他,我守着他,他是老师的学生,就是我的师弟。”
闵疏把脸埋在茂广林的床侧,咬牙哭得颤抖。他的眼泪是恐惧,他怕自己没了老师,更怕自己对不起茂广林的托付。
“那年梧桐树叶落得早……”茂广林目光虚浮,仿佛越过了仓促岁月,看到了小闵疏的样子:“你才那么点高,白玉团子一样,躲在我窗子底下偷听,太公六稻听一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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